大故事里的小故事
在长征途中,贺老总发现了一个十四岁的神枪手陶果子,这个红小鬼在一千米以外,用重机枪封锁一个路口,点发连发相结合,百发百中,敌军一个团一整天没能冲过一个人,敌人的尸体把路口都填满了。贺老总爱得把小机枪手抱起来,扔在自己的枣红马背上。当红二方面军进入滇西北,前有天堑金沙江,后有重兵追赶。必须先把身后追兵的威风打下去,才能强渡面前的金沙江。贺老总命令在一道山梁上集中五挺重机枪,一字儿摆开,配备五个弹药手,只派一个射手——就是陶果子。五挺重机枪从五个角度俯视着山谷。当敌人一个师进入山谷之后,陶果子一个人轮番使用五挺重机枪,在同志们的配合下,打得敌军进退不得,哭爹喊娘,贺老总蹲在山梁上,抽着烟斗笑出了眼泪。敌人在山谷里留下一大堆尸体,夹着尾巴倒退五十里,三天三夜没敢往前追一步。这时,贺老总挥师西进,一举渡过金沙江。后来,陶果子成了有名的人物,渐渐又变成了特殊人物。进入西康之后,因为不服从连长的命令,擅自单独闯进一座喇嘛寺,被反动喇嘛暗杀了。这件事使贺老总既悲痛,又震惊,连着好几夜不能入睡。
贺老总正因为特别爱护顾杰,却怕由于爱而使他骄纵,落个像陶果子那样的后果。贺老总最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可是在顾杰面前又必须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处处装着没看见他。细心的同志都能觉察出来,实际上,贺老总特别注意他,常常在远处高兴地注视着他,并且喜欢听别人谈他的事,但从不当众夸奖他。
“派我去!”
晋西北的春天来得很迟。阳春三月,柳条儿才冒出米粒儿那么大的新芽儿。前方部队送来了两个日军俘虏,一个是戴眼镜的、白白净净的瘦子;一个是又矮又黑的胖子,满脸络腮胡子。他们拒绝回答任何问话,眼睛里放射着仇恨的光。在师部被看押的三天,敌军工作部的同志对他们很优待,当时,连师首长都吃杂粮,却给他们吃白面,顿顿饭都是一荤一素,但顿顿饭的盘子和碗,都被他们从窗户里扔出来摔得粉碎。俘虏的蛮横行为,引起师部全体同志和农民的极大愤慨,纷纷向贺老总提出,干脆把这两个“日本鬼子”毙了,最少也得美美地抽他们一顿皮鞭,叫他们知道点厉害,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而贺老总却笑笑回答说:
“你们的办法倒痛快,就是干不得。”
这天,顾杰正在贺老总门前站岗,贺老总把警卫营谭营长叫了来,他们就在门前谈话。
“报告老总,有什么指示?”
“大营长!没得指示,跟你打个商量。”他用很俏皮的湘西话说,“有个很重要、又很艰巨的美差要交给你们。”
“请下命令吧,老总!”
“明天要把那两个日军俘虏送到延安。”
“这还不容易,这点事儿还用得着你亲自布置?”
“容易?你先不要吹牛。第一,人不能派多,只能派一个战士,还不能派个关东大汉,要派个小鬼。”
“我不懂,老总!”
“从这里到延安都是解放区,你还怕他跑了?这两个老兄对立情绪很大,我们不能火上浇油,派一个小战士,沿途再动员些民兵,一段一段地送。路上不要搞得那么紧张,不要叫他们产生误会——以为我们要把他们往西天送,我们送他们去延安,叫他们去学习。”
“学习!”顾杰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怎么?”贺老总说,“你不服气?”
“我是不服气,”顾杰坦白地说,“我多少次要求去延安住学都不同意,这两个日本鬼子——我们民族的死敌,刚刚被迫放下武器,态度还很恶劣,侵略军本性分毫未改,却要送他们到延安去住学?!”
“你这张小嘴能说会道——我早有所闻,百闻不如一见。”贺老总严肃地说,“告诉你,正因为他们态度极为恶劣,侵略本性分毫未改,才送他们去学习,这是党中央的决定,尽一切可能把日军俘虏都送到延安去住学。”
“顾杰!”营长严厉地说,“谁叫你插嘴的?!”
顾杰低下了头,脚在地上画着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