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飞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如愿盼来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学习成绩上一向颇为自负的我,在经历了那么沉重的打击后,对自己再也不敢有太大的信心。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锁在苦闷和遗憾中,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任何话,木然而又无助。
可毕业证总还得亲自去领的。从班主任惋惜而怜悯的目光中逃出来,我惟一的感觉就是想流泪。在过去的那段极苦极累的日子里,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去搭那架通往梦想的梯子,可在成功似乎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梯子却在猝不及防中倒了。我真的没有足够的心理能力去承受。
出校门的时候,我不经意的一扭头,竟发现门的一侧贴有一张招聘启事。走近了细看,是市内一所普通中学招一名英语教师。条件是高中以上毕业,英语成绩好,口语佳。
我突然想去试试。高中三年,英语成绩一直是我的骄傲。更何况,长大了,毕业了,我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去报了名。
那时离试讲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回家后我便忙着写教案,跟着录音机练口语。到试讲的前一天,我已对自己有了几分信心。
第二天,校长把我带到教室门口。他拍拍我的肩:“对你,我们是比较满意的,这是最后一关了。记住,要沉着。”
我望一眼教室,里面坐满了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学生,见来了新老师,都停下正在干的事,齐刷刷地一下子把目光聚到我身上。血往上涌,我的心,乱跳起来。我知道我不是个大方的女孩,但为这次试讲,我确实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心血,所以我以为有备而来,心就不会再跳手就不会再抖。
走上讲台,我的鼻尖上已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坐在第一排的女班长一声洪亮的“起立”让我几乎一下子乱了方寸忘了开场白。人是容易囿于习惯的,对自己扮惯了的角色,如果有一天突然发生转变或者倒置,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不适应。
我忙挥手叫他们坐下。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很慌乱很窘迫,因为我分明听见几个男孩的窃笑声。一刹那间充斥我脑中的是有关形象问题、试讲结果问题,以及被淘汰后我再怎么办的问题,昨天还背得滚瓜烂熟的教案一下子找不到半点头绪。搜肠刮肚好几十秒钟,我仍然找不到太多的话说,试着讲了几句,连自己都知道前言不搭后语。我知道我完了,心中已开始打退堂鼓:与其在讲台上出尽“洋相”,还不如趁早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去。
“同学们,其实我多想陪你们走一程,可我太糟糕了,我不能误了你们……”说完这句话,我无奈而抱歉地望一眼坐在后排正为我捏一把汗的校长,就想快快逃出去,逃出那种如浑身被针刺痛般的难受与尴尬。
“老师,你等等!”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剪短发的、戴眼镜的女班长。
“老师,再来一次,好吗?”
“我……我不行。”
“试一试,老师,你能行的,再来一次,好吗?”后面几个女孩也附和起来。
“再来一次,好吗?”
然后,教室里一下子归于一片静寂,后排那几个等着看“好戏”的男孩子也正襟危坐起来。校长推推眼镜,笑望着我,微微颔首。
四十多颗天真无邪的心,四十多双真诚的眼睛在那个时候汇成一股暖流和一个坚定的信念流向我、涌向我,突然间我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他们说,有好多好多的故事要讲给他们听,我想我不能离开那三尺讲台,否则的话,我也许活一生都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在讲桌前站定,接下来的课,我按照我所准备的“如数家珍”般讲起来,渐渐进入了“佳境”。面对求知若渴而又善良真诚的学生,原本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呀!
后来,那个剪短发戴眼镜的女孩成了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她对我说,老师,当初我为竞选班长三次登台“现丑”,第一次一句话都没说完整,第二次脸红心跳,第三次我换来了最热烈的掌声,每次上台前我都要劝自己:“再来一次,好吗?”
有些很简单很朴实的话却能让人受益终生。这道理我知道学生比我懂得更早。
是呀,我们在岁月中穿行,在经受挫折与失败之后逐渐变得成熟。一次成功固然是一种最理想的境界,因为人生太短,谁都不愿花费太多的精力去走弯路去碰壁,可是,我们毕竟是凡人,而不是无师自通不试就会的全才,更不可能如“万金油”般在任何场合都老到自如。
特别是初涉人世的时候,我们更需要试一次,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