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杨绛,为默存而“默存”,甘于牺牲自己的才学、时间、精力,成就钱锺书的治学和创作。对于痴气十足的钱锺书,她体贴关爱,揽下生活里的一切担子,台灯弄坏了,“不要紧”;墨水打翻了,“不要紧”,她的“不要紧”伴随了钱一生。钱锺书的母亲夸她“笔杆摇得,锅铲握得,在家什么粗活都干,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锺书痴人痴福”。
钱锺书对她也恋慕至极,将《写在人生边上》“赠予季康”。短篇小说集《人·兽·鬼》出版后,在两人“仝存”的样书上,钱又写下浪漫痴语:“赠予杨季康,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对于从小嗣出的钱而言,这份博大的“三位一体”的情感中或许还包含着一份母性关怀。有一次,杨绛要捐掉她为钱锺书织的一件毛衣,钱抱住不放,说:“慈母手中线。”
“我们不论在多么艰苦的境地,从不停顿的是读书和工作,因为这也是我们的乐趣。”(《我们仨》)只要有书,这对夫妻便能乐在其中。翻译家董衡巽向记者回忆,看小说,杨绛是钱锺书的Taster,“一般是杨先生先看嘛,看得好的再推荐给钱先生再看,要节约钱先生时间。他们阅读的面很广,严肃的书也看,消遣的书也看。他们俩都喜欢英国的当代小说,比如杨先生她推荐我看奥威尔的《1984》、《动物庄园》,你想想‘文革’前推荐我看这种书,那是很有胆量的。”
曾被朋友们称作小“钱锺书和杨绛”的翻译家夫妇李文俊和张佩芬向记者共同回忆:1973年,听说钱锺书一家遭欺凌搬进了学部办公室,他俩一同前去探望,谁知钱杨对先前发生的不快只字不提。钱取下正使用的英语词典,给李讲解他在书页上下写满的字迹,“杨先生则在房间另一头向我娓娓传授,如何在一间斗室里调和锅碗瓢盆与笔墨纸砚。那情景,恰如江浙人惯说的调侃话:‘螺蛳壳里做道场’。”
两人相濡以沫63载,共同营造了最纯净的婚姻,钱锺书曾如是总结:“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锺书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顾人,男不如女。我尽力保养自己,争求‘夫在先,妻在后’,错了次序就糟糕了。”钱锺书缠绵病榻的日子,全靠杨绛一人悉心照料。丁伟志回忆道:“钱先生当时不能进食,只能靠鼻饲,每个菜都是杨先生亲自给他做,菜都做成糊状,鱼要做成粥,一个小刺都不能有,都是杨先生一根一根剔掉的。”
“哎呀,后来不得了了!钱先生在北京医院,女儿钱瑗在西郊,杨先生这么大年纪两边跑。一家三口人,后来一下走两个,尤其是女儿的走毫无思想准备,我想她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太大了啊!她居然非常坚强,一滴泪都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