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想看一次海,是我一种永恒的情结。
这情结的那一端自然就系在了与海相连的地方,蓝天碧海绿树红瓦的青岛,则是首选。
青岛是最可人的北方城市,可人的形象在心中装了几十年,渐渐凝固起一种家园式的情感,渐渐地觉得天下虽大,好像无有一处可以与她媲美;可人的形象装了几十年,每次重见,也总找得出那种唯有自己才能体会的优美可爱,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心旌荡漾,她身上的丝丝屡屡都在散发令人依恋迷醉的气息,因而就觉得在她身边度过的分分秒秒都让人倍加珍惜。
距上次去青岛,一晃就是六年。
六年之后去看青岛,她的变化之大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说“之中”,那当然是和各地正在飞速发展的城市一样,耸入云天的楼房毗连成林,新潮的建筑群,为这座本来就很“洋气”的滨海城市,更添气派;说“之外”那是我虽然早知她凭借“滨海”的优势造就了许多不同一般的景致,海滨的这一湾,那一凹,本来都是现代人最聚居的“黄金宝地”,而今,这些“宝地”人气大旺,每一凹每一湾都争奇斗巧,迅速生长的新景观,更叫她成了碧海蓝天中的仙乡!
蓝天碧海的大背景,使青岛的景致总是那样色彩绚丽,地形的起伏,又使青岛那些本来就很欧化的建筑,越发妖娆多姿。六年后看变化了的青岛,就如看拔萃的名模、新妆的丽人,美轮美奂仪态万方;她与我口口声声赞美过的世界天堂夏威夷,端端地相去无几。
我将青岛如此作比,是在于她并非传统概念中那种只有闭月羞花之貌却羞于人前的古典美人,而因她确是那种既“前卫”又“先锋”的现代靓女。我们常说,靓女之美,首先在于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目。作为一个现代城市,必不可少的是要有与之匹配的城雕。
城市雕塑,就是城市的明眸美目。四处徜徉,我骤然明白了青岛变得如此之美的缘由。
珍重文化,开辟文化资源,也是青岛人的聪明之举,百花苑就是较早开发的一处集园林和雕塑之美的所在。那日,游览到此,似有若无的细雨使游赏倍添优雅闲适,潺潺清流为掩映在苍松翠柏中的名人雕像作着永远的歌吟。20座雕像多半是山东籍。在青岛留下青名的闻一多、老舍、沈从文等文豪赫然矗立。浙江籍的生物学家童弟周、海洋学家毛汉礼、教育家华岗也被铭刻,令我这老乡分外感奋。
东海路是随着东部的发展开辟的新路,缘因建设者的匠心,这条新开辟的傍海大道,逶迤着一片雕塑园区,有着无际碧海作背景。那像一串珠链相环的雕塑园区,光听名称都叫你觉出了不凡:海涛、海趣、海风、海韵……在海风园区和海韵园区间有非常宽广的五四广场;广场上矗立着大雕塑“五月的风”,凭颜色可以看做火炬,而凭造型又极似旋风,这雕塑,一下子就将青岛人在发展变化中的气派和雄心,浓缩而凝练地表达出来了。
从五四广场往西,就是海韵园,“海韵园”不愧其名,“海生风韵”地稍稍一弯,又弯出了浪琴园和银都花园;与此相连的是海趣和海风园,一道百米喷泉挽起了东西两头的园区;而尽西头,便是尽现“明眸”之美的海涛园。
坐落在太平六路的海涛园,是名副其实的雕塑园,它的主体雕塑是一座名为“天地间”的青铜雕,而此间的拍天海浪所形成的背景也特别壮观,这座12米高的雕塑从立意到造型,与青岛这座城市分外相称:造型是一双巨足上立着一双巨手,两手之间托抚着一个球,既可看做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托到宇宙空间的地球,也有“掌握现代科技的人类已经到了可玩地球于股掌之间”的意味和喻示,总之,气派极了,也雄伟极了。
海涛雕塑园最令人动心的自然是它那有着十二根雕塑圆柱的“世纪长廊”,这十二根花岗岩雕圆柱相隔几十米而立,每一座高约8.6米,上端的花纹各各不同,下部的内容则包括了大禹治水、愚公移山、戚继光抗倭、郑成功收复台湾、四大发明、李白与杜甫、尧舜禅让、将相和、文成公主入藏、田单火牛破燕阵、孟母三迁、司马迁治史等十二则故事,创作者则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雕塑家们。
令我感动的还有一点:这个雕塑园区还设计了铜牌制作的盲文说明图,让那些“看不见”壮丽景观的人也装上一双“明眸”——能够通过触摸而感受此间的美丽。
我之所以不厌其详地记下这一切,是这里着实使人迷恋,使人分外感觉到了青岛这座城市似海胸襟的雄伟博大,而使人们造成这一感觉的,乃是建设者的聪明:是他们在必不可少地矗立城市的森林般的建筑群时,没忘为她“安上”一双双“明眸”,而恰恰是这双双明眸,倍加亮丽了青岛,让她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个性。
对此,我领悟到:城市的美丽与否,虽与那双双“明眸”有关,但明眸的美丽,其实就在于是否有自己的个性。
(叶文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