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上看到一部纪实片,背景是非洲的一片稀树草原,草原某处的一片水塘,是方圆数十里内仅有的水源地。在干旱的季节,这里便是动物必争之地,是生存厮杀的血腥战场。
水塘里有鳄鱼和河马群落栖息。这里的鳄鱼体形庞大,盾甲嶙峋,一张大口中利齿狰狞,专门伏在水下突袭敢于到岸边饮水的动物。无论是羚羊、野牛,甚至狮子,都无比忌惮这些鳄鱼,小心翼翼地接近水边,浅尝辄止,尽管如此,沦为鳄鱼猎物的动物仍然不少。
鳄狒大战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一群饥渴的狒狒,来到塘边取水。就在它们俯身饮水的时候,水面突然裂开,涌出一张血盆大口,其中一只狒狒躲闪不及,脑袋被鳄鱼咬住。其余狒狒惊慌跳荡,噪聚远处,龇牙耸背,目光中交织着惊恐与无奈。
这只狒狒的脑袋被鳄鱼死死咬住,但是求生欲望惊人的狒狒仍然拼命挣扎,试图逃生。饥饿状态下的鳄鱼嘴何等有力,狒狒死挣数下不得脱身,便用前肢帮忙试图撑开鳄口,鳄鱼牙关紧锁,不松分毫,同时身体后缩,意图将狒狒拖下水去。狒狒又挣扎数下,徒劳无效,眼见就要命丧鳄腹。
那狒狒不愧是灵长目动物,生死之际变换了一个姿势,将后腿转过来,用力瞪踩鳄鱼的眼睛,同时前腿使劲撑抵鳄鱼两腭,如此数秒。狒狒的顽强支撑,加上后腿对鳄鱼眼睛的持续攻击,那鳄鱼终于知难而退,松开双腭,狒狒快速逃离了鳄口,惊魂未定地回头望着这片夺命泥潭,也许它是又痛又后怕的,但毕竟它成功了,靠的是它的自救,除此之外还有谁可以救它?同样的,这条鳄鱼这次捕猎失败,也要由它自己承担后果,包括饥饿的威胁。
统治草原的干旱铺天盖地,最终吸干了水塘的所有水分,当燥风裹挟黄土掠地横扫过见底的池塘,我看见干渴而死去的狒狒尸骸凄凉地展现腐烂空洞的眼窝,一旁横陈着鳄鱼腐烂暴露的肋骨和腹腔。曾经性命相拼的对手,不论是强悍还是孱弱,如今生死一处,尸骨交陈,都将化作尘泥,无分你我。
雷雨云千呼万唤终于现身,一路驱赶着涓涓水流,从远处漫卷蜿蜒而来,水塘重新积蓄起来,雨中残存的鳄鱼、河马,和所有在享受久违的雨水滋润的其他动物,在短暂的狂欢过后又开始了新的生活竞争,平等而又无条件、无选择。狒狒、鳄鱼的骸骨一直在眼际盘旋不去,无疑这是一场残酷为主要基调的场景,然而在残酷中带有一种深沉的震撼。无论是挽歌还是狂欢,其实这一切与残酷无关,与壮美无关,与一切美好或卑劣的判断无关。一切皆有秩序,奋力求生,生生不息,才是自然之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