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季节,气温骤降,一路上,山风凛冽,草木凋零。陈毅轻装简从,策马缓辔(pèi),二十多里的路程,他往返了两次,都未见到老医生,但他并不气馁,再去造访。
那天,恰恰天降大雪,山野里一片银妆玉琢,白雪皑皑。陈毅脑海里翻腾着思考的波涛:自从他奉命任新四军军长,率领部队进入江苏西南部茅山地区后,由于日寇的封锁,许多伤病员得不到医药,不但丧失战斗力,而且生命危在旦夕。听说茅山深处的乾元观有位老中医,叫辛三仙,采集草药,为贫苦百姓治病扶伤,深受群众爱戴。这次再登乾元观,欲请辛三仙出山,以解部队缺医少药之急……
陈毅到达乾元观正门前,“笃笃笃”,叩响了门。“吱喽”一声,正门开处,一道童问:“长官尊姓?来此何干?”“我叫陈毅,特来拜访辛三仙老医生。”陈毅答道。“辛师父清早出诊去了,留下上联。辛师父还留言:倘若长官对出下联,就请明天到乾元观相见,否则……”
陈毅看那上联是“鸦啼鹊鸣并立枝头报祸福”,不禁一笑。原来,辛三仙把国民党军队比作“鸦”,把新四军比作“鹊”,二者同登乾元观,却是祸福不同。
陈毅挥笔对出下联:“燕来雁去相连路上传春秋。”下联中,陈毅把共产党比做“燕”,把国民党比做“雁”,表明了二者迥然不同的抗战目的和前途。
翌日,陈毅第四次到乾元观拜访辛三仙,想到自己多次往返,心有所感,随口吟道:“四顾道观四拜三仙山心动”。辛三仙听后,当即吟出下联:“三咏雄才三仰四军事理明”。两人相视而笑,携手入观,坐定寒暄。
谈笑之间,陈毅以辛三仙的遭遇和处境为题,联成一对:“稼轩当年哭京口,三仙今朝笑茅山”。陈毅把辛三仙比做南宋名士辛弃疾(号稼轩),“京口”指辛三仙故乡镇江。
辛三仙听后,苦叹一声,招呼道童上酒。 陈毅推托说:“我有病,恕不奉陪,今日特来请辛老诊治的。”于是辛三仙一边为陈毅搭脉,一边叫道童取药,眼望陈毅,口中却说:“陈军长,药能治假病?”“酒不解真愁!”陈毅微笑答道。
“真愁?”辛三仙反复琢磨此两字,想起了镇江老屋毁于日寇炮火;年迈父母,双双投江;妻离子散,杳(yǎo)无音讯;自己孑身一人,从镇江逃到茅山行医。国难家愁一齐涌上心头,不禁老泪纵横。
为了进一步开导老医生,陈毅又与辛三仙下棋,故意让他接连吃掉自己的棋子。眼见棋局已定,陈毅突然问道:“辛老,当初发明象棋时,为什么只准将士阵亡,而不准受伤治愈后重返战场?”辛三仙不解弦外之音,显出疑惑的神情。陈毅笑着解释道:“有伤即医治,胜局才有望。”辛三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陈军长要老朽给新四军治伤病员呀!”当即献出一年多来采集到的全部中草药,还同观内其他道士商定,把乾元观作为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总医院。
伤病员进观那天,风和日丽,陈毅神采奕奕,兴致勃勃,挥笔写下一副对联,贴在乾元观正门两侧:深山隐高士,盛世期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