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驻训到太行山脚下,附近有一段尚未开发的古长城,我决定攀一攀。
攀到半山,漫散的雪花铺天盖地,脚下的路开始打滑,有好几次我差一点摔倒。山路愈来愈陡,我几乎已把自己的胸口贴在倾斜的毫无生息的山石上了。我终于完全在爬了,极力捕捉着每一块突出山体的岩角,不敢往后看,如果摔下去,落到起点,就不可能再爬起来,只有往上……
又一次摔倒了,原本高大的躯体在巍峨挺拔的群山中竟显得那么渺小。我努力站起来,感到浑身的疼痛与无力。几只乌鸦盘旋在头顶上,我注视着高高的山顶,仿佛那里有渴望已久的温暖、希望和力量……
猛然间,我的眼睛亮起来,看到了山那边的一抹红色,在光晕中,隐约挺立着一个微黑的垛口。我用眼睛努力捕捉着,仿佛要用眼睛吸吮这种艳丽的温暖的色彩。周身的血热起来,我奋力抓住伸到头顶的一株干树枝,迫不急待地调动自己的四肢和躯体,向极点攀登……
终于,我的手向上抓了个空,上面已没有岩壁了。但手仍然不自觉地向上抓去,因为意识被寒冷冻结在“攀登”这一概念上了。很久,才相信自己真的到山顶了。
此时此刻,山已在脚下,长城已在脚下。在险峰巍巍的群山之中,雄伟坚毅的城墙,像莽莽巨龙,顶着冲天豪气,凛然昂首于北国的天空,虽然古老而残破,但,那确实是长城……经历了千年风雨的长城。它穿过茫茫的草原,辽阔的大地,巍峨的群山,层峦起伏,绵延万里,气势磅礴,蔚然壮观,似一队雄壮威武的天兵,守卫着苍天,俯视着大地,遥望天南地北的中华儿女。
这里曾记载着中华民族山河破碎的仇与恨,曾闪过沙场豪杰志士们的刀光剑影,曾聆听过壮士们那震天动地的呐喊。“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古塞立千秋,雄关襟万里”。喜悦和激动充满了我的全身,我立在那里,缓缓地张开双臂,拥抱着群山,拥抱着长城,觉得自己同样被长城拥抱着,像是置身在母亲的怀抱中。
太阳升起来了,我眼中迷漫着满眼的金辉,周身渐渐热起来,从没想到自己会置身于一个金色巍峨壮丽辉煌世界。我穷尽力气纵情地狂喊:“啊……”是在呼唤自己,是在尽情享受胜利者的喜悦,是在呼唤大地、群山、长城……渴望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回音。此时此刻,整个山顶、长城都是金色的了,此时此刻,我是在伟大母亲那博大而温暖的怀抱之中,像是重新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希望,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理想和未来。
长城披上了金辉,旭日送来万道霞光,给山川、长城带来一片生机。长城的每一个垛口,每一座城楼,欣然笑了,笑得那样自在、安详。我仿佛看到祖国的英雄儿女在向它招手,在向它祝福。此时此刻,我情不自禁地尽情狂喊起来:“啊……”声音在幽幽的山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