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境华
凛冽的寒风把繁华的大街吹得冷冷清清,而我却骑着自行车,到处寻觅一个来自异乡的修鞋姑娘。
就在昨天,当我脱下左脚上那只后跟开绽了的皮鞋,要求她绱绱的时候,我还有点怀疑她能否用锥子扎透我这牛皮鞋底。而她却坦然地接过去,自信地对我说:“不用绱,钉几个钉子就行了。”
我不放心地提醒她要修结实点,花钱多点不在乎。她只是打量我一眼,也不管同意不同意,吧吧吧,三个钉子钉进去,接着一手拽着鞋底,一手扯着鞋帮,冲我使劲扯了扯,那意思是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我正要掏兜付钱,她一边摆手说不忙,一边指着鞋面,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这儿倒是需要绱一绱,你看,线都断了。”说着,刺啦刺啦地绱起来。
借着她干活的机会,我看了看这个不起眼的姑娘。她矮乎乎的身架,胖乎乎的脸蛋,蚕眉下,一双圆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上的活儿。她那冻肿了的手背,记录着经历的风霜艰辛。我决计不管她要多少钱,决不还价。
姑娘把鞋绱好递给我,叫我脱下另一只。我抬起脚,叫她看那只鞋坏没坏。她说:“你的脚是汗脚,线是烂断的。就是没坏,也穿不了几天。”说着,就把我的鞋脱下去绱起来。
忽然间,我心里蒙上了一片阴影——我连价钱都没问,她要多向我要钱可怎么办?
鞋绱好了,我断定她会漫天要价的,谁知她只要六角钱。看来,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我掏钱给她,可万万没想到,钱包没带在身上,浑身的兜掏遍了,只找出三角钱。我窘极了。想起几年前因为买布只差一分钱,被售货员挖苦了一顿的情景,心里更是紧张。我知道,只要她一嚷,来往行人就会把我包围起来。我不想难堪得无地自容,就尴尬地向姑娘讲明情况,要摘下手表做抵押。谁知,姑娘嫣然一笑,说:“你不怕我跑了吗?”
“不,我相信你。”此时,我只想尽快摆脱窘境,别的什么也不想了,我期待着她答应我。她却笑了笑说:“我也相信你,这钱足够了。”
“不,这只有三角钱啊!”我告诉她。
“是的,不过你还给了我别的。”她歪着头,友好而又顽皮地看着我。“别的?我给了你什么?”我纳闷地问。
“诚实、信任哪!”她坦然地回答。
我真惭愧。是她诚实,还是我诚实?是她信任我,还是我信任她呢?
我向她保证,第二天一定给她送钱来。她说:“这我相信,不过为三角钱值得吗?再说,我明天说不定到什么地方,你到哪儿找啊!”
是的,这样大的县城,到哪儿去找啊!然而,我还在找,走遍长街望穿深巷。
修鞋姑娘,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