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岁的时候,爸爸和爷爷答应带我去打野鸭,这是我恳求了很久,他们才答应的。
我们来到了一个村子,准备从村后划船到有野鸭的湖边去。大人们去找小船,我留在村里等他们。我在村里闲逛着,看见一群孩子围在一个房顶苫(shàn)着稻草的板棚(péng)前,都抬着头往上看。其中一个孩子突然把另一个孩子往板棚跟前一推,被推的孩子尖叫了一声,急忙转过身逃走,好像板棚里关着一只老虎似的。他们的活动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往前凑了凑。
“那儿有个马蜂窝。看见了吗?”一个胸前斜挎着一条武装带似的皮带的孩子,指着板棚对我说。
稻草房的屋檐下,露出一个黑糊糊的马蜂窝的一角。几只身上有黑条纹的橙(chéng)黄色马蜂,在附近飞来飞去,有时钻进稻草房檐下。它们嗡嗡地从头上飞过时,孩子们赶紧蹲下,用衣袖捂着脸。
“你是跟猎人一起来的吗?”孩子们的消息很灵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我很轻松地回答,就好像对我来说,打猎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似的,“我们准备到岛子上去……”
“有枪吗?”
我回答不出来了,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你把枪拿来,朝马蜂窝放一枪!”挎皮带的孩子推了我一下说。
“嗤(chī)!”一个头发淡黄的孩子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嘲笑,用光脚板把一根长竿子踢到我跟前。“他哪儿来的枪呀?既然那么勇敢,那就让他用竿子捅吧!”
“怎么,不敢?”
“谁?”我假装没听懂。
“谁,谁?”淡黄色头发的孩子做了个鬼脸儿,模仿我的口气说,“你干脆就说不敢得了。还装什么?当然是你呀!除了你,还有谁?”
我?我不敢?我是来打猎的!我可不是胆小鬼!这个孩子的话激得我火冒三丈,我也顾不得什么了,弯腰抄(chāo)起地上的长竿子,朝稻草房檐下捅去。那群孩子见我动了真格的,忙不迭地四下里奔逃。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响,无数个黑黄色的马蜂向我扑来,我本能地两眼一闭,双手抱住了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使劲刺了我的脑门一下,痛得我一屁(pì)股坐在地上———马蜂窝“爆炸”了。无数马蜂像枪弹一样,在我头上飞过。
“快逃命!”淡黄色头发的孩子说,“快逃命!不然能把你蜇(zhē)死!”我不顾一切地转身就逃,跌跌撞撞地跑进另一个院子里。
过了没多久,我的脑门上就肿起了一个大包。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头疼得要命,还直恶心。有人把毛巾放在井边的桶里浸湿,敷(fū)在我脑门上,试图用井水的凉气减轻我的痛苦,但是不管用。我的脸肿得变了形,爸爸和爷爷回来时,都不认识我了。
虽然他们带我到岛子上去了,但是我已经没心情看打野鸭子了。我躺在帐篷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枪声,咒骂世上的一切:骂马蜂,骂马蜂窝,骂那群孩子……但是最该骂的是自己——我干吗要逞强呢!
爷爷从湖里采来凉丝丝的睡莲大叶子,给我贴在脑门上,说:“唉,你这个小家伙!本来是来打野鸭子的,结果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