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浩
钱江口,杭州湾,东望大海,烟波浩淼,水天相接,浑然一色;西望上游,波光粼粼,帆影点点,柔波如语,真是江阔天高,让人心旷神怡。谁能想象,如此平静温柔的江面,会突然掀起滔天的排浪——钱江潮。
杭州湾出海口处宽达上百公里,到澉浦,江面收缩到二十公里,再往上到了盐官镇附近,江道又猛地收缩到三公里左右。因此,杭州湾就形成一种口大里小的状态,由于外宽里窄,形状尤如一只大喇叭,海潮来时,以每秒十多米的流速,簇拥着大量海水,向内江迅速推进。由于内江江面骤然变窄,故大量潮水被两岸夹堵住,海水互相拥挤、堆积,以它激起一道高达数米的浪涛水墙,于是就形成了这千古称绝、闻名中外的自然奇观。
据记载,钱江观潮的历史,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汉朝时期就开始了,晋代大画家顾恺之曾作有《观潮赋》,北宋时期苏东坡在杭州做太守时就作有咏颂钱江潮的诗句:“八月十八潮,天下壮观无,鹍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红旗青盖互明灭,黑沙白浪相吞屠”。
至南宋时,人们定于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日为“潮魂生日”,千百年来,江潮忘不了钱江两岸的吴越儿女,人们也忘不了江潮,每年总是如期而至,每当此时,杭州城内万家空巷,倾城而出。
观潮的最佳位置当然是海宁的盐官镇,每年此时这里是人声鼎沸,比肩接踵。到了盐官镇,跨过一座小桥,便登上了观潮大堤,一登上大堤,感觉天地豁然开朗,开阔的江面,一望无垠,远处烟波浩淼,水天一色。弯弯曲曲的防波大堤,临江一面,用大块的方石砌成鱼鳞状石塘,以减轻江潮对江堤的冲击,大堤里侧是一排排石砌的梯形坐位,专供观潮的游人或坐或站。石阶后面是那延绵数百里,随风摇曵的芦苇墙,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风,隔开了喧器的道路与市镇,使这江堤上显得分外静谧、洁净。
宽阔的大堤上,有观潮亭,观潮台,尤其显目的是那座七层砖砌的“镇海塔”,孤孤地屹立在江堤上,远远看去就象一位久经沧桑的老人,在那里日夜注视着江面,并低声地在向游人讲述江潮千百年来的传奇。我不知当年为何要造这样一座镇海塔,当我看着眼前的防潮大堤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些,可能是过去海潮来了,人们无法阻挡,给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一些不便或是麻烦,人们希望修一座塔来镇住海潮。中国是佛教为主的国度,造塔是佛教的传统,当人们无力战胜自然时,往往会求助神灵的护佑。资料上说,这镇海塔明朝万历年间就矗立在这里了,由于塔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使这塔显得格外特别,观潮的人们在潮汐未来之前只有议论那塔了。有人说塔像风度翩翩的汉子,有人说它象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人说它潇洒俊逸,有人说它风韵神秀,俯瞰百媚秋色,威震千里大江。对这样的无聊议论,我却大不以为然。过去,由于人们对这宏伟壮观的大自然奇观无法解释,就用中国传统的神话传说来演绎海潮。这样的故事现在这里到处都有那种小册子,不必多说。
其实,世界各地的江海,因月亮和太阳对地球的引力作用,都有潮汐现象。钱塘江潮之所以在世界各地的江、海潮中显得特别宏伟,甲冠天下,那是钱塘江出海口——杭州湾得天独厚的特殊地形之缘故。
风平浪静,侧耳细听,此时千里大江没有一丝声息,举目远望,一江秋水静静地泛着白光。我也自由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穿过密集的人群来到一处亭子前,寻找着手册上介绍的一处当年孙中山先生在此观潮时的亭子,面对这亭子,我不禁肃然起敬。同时这亭子也让我思绪万千,不说这海潮汹涌了千百万年,就是当年孙中山先生到此观潮也不过百年,可是世事沧桑,仿佛潮水不变,人间已千年。
“潮来了,潮来了”,正思绪飞扬间,人们惊叫起来,向着东方望去,只见白云飞渡间,一条白光微微泛起,有一种声音从远处传来,嘤嘤的如同蚊蝇嗡叫。这时人们争先恐后,左呼右喊,扶老携幼,跳着、跑着,一起涌到了江边。只见远处江面上黑蒙蒙的水天之间,一条白色的素练似合似散地横江而来,观之好似月碎云散,寒气逼人,煞是壮观。就在人们惊叹未已时,潮头已经挟着雷鸣般的声响铺天盖地来到眼前,惊湍跳沫,大者如瓜,小者如豆,也似满江的碎银在狂泻,后浪推着前浪,前浪引着后浪,浪拍着云,云吞着浪,云和浪绞在了一团,水和天相撞在半空中,沙鸥惊窜,鱼儿哀号。远处的潮水就像千万头雄狮踏江怒吼,乱蹦乱跳,撕咬格斗,你撞我,我撞你,最后一起化着那水烟细沫,付之东流。
这钱塘大潮,这连天的波涛,好像要和九天上的银河相汇,这汹涌的淘沙大浪,好像要淘尽人间的一切污秽,这潮水腾跃,好像要居高临下,俯瞰风云变幻的世界。此时我觉得这世界的天地间三分是水,三分是云,还有三分是一种博大的气派。在这壮观的钱塘潮面前,突然我觉得我的身躯在散开,我的心胸在升华,感觉大江、大潮也涌入我的胸膛,让人豪情万丈。
两岸的观潮人群发出震耳的叫声,许多年青人追赶着潮头狂奔,欢叫,腾跃。我突然想起几年前电视上报道的钱塘江观潮的人群出现惨剧的情形,急忙将家人带到一边。也有人在向江中抛洒着各咱种物品,这是人们情不自禁的举动,这也应算作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吧。
潮水很快就从我们的面前奔涌而过,不一会它又匆匆地回顾而来,那天际的飞云已经在遥远的烟波中了。真有一种:“银涛耀日,雪浪吞天,声若雷霆,势不可御”的雄壮气势。
江潮易退,心潮难息。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想,现实,往往是以历史来充实的,而历史又是靠现实来生辉的,就像这钱江之大潮,它也是多因素的综合,才能有如此壮观的景象。忽然,我想以这样两句诗:“岁月消磨人自老,江山壮丽我重来”。我沿着江岸,随着人潮,念着古人的诗句,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算是对钱江潮的良好祝愿。
明年,我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