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孟之
我握过的手多得不计其数,但均不曾留下太深印象。
1988年5月,小兴安岭上的雪化净了,树木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林区人肩镐上山造林了。
我去岭丘的乌马河林业局采访。在林场我握过一只手,我敢说,今后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再握到它,就能马上说出,那是张迎善的手。我们见面和素常采访一样,礼节性地先握手。在两只手握到一起的一瞬间,我惊讶了:我握的是手吗?活像是半截老松木!我本能地想抽回手来,可是没能得逞。那只有力的大手,把我的手紧紧地裹住了。
我低下头去察看。翻过来看手心,掉过去看手背。
整只手呈木色,手的纹络深、粗,染着黑土色。很明显,为了这次见面、握手,他事先用肥皂把这双手认真地洗过了。
掌面像鼓皮一样硬,老茧布满每个角落。手指肥圆,一个手指似三节老干蘑。
左手大拇指没有指甲,长过指甲的地方,刻着四条形成上下两个“人”字形的黑且深的裂纹,手指各个关节缠着线,线染成了泥色。
“指关节缠线做什么?”我问。
“治手裂。”张迎善说。
“手裂贴胶布涂手油多好?”
“栽树是手活。穴里的草根根、石块块得用手拣出来。保证苗苗不窝根,得用手把苗根送进土里。栽一棵苗,手得往土里插三四次,贴胶布涂手油不管用。”
“你一天能栽多少棵树?”
“一千多棵。”
一天栽一千多棵树!那么,他的手一天得往土里插三四千次!十天、二十天呢……这双手亏得是肉长的,若是铁铸造的,怕也是磨光、磨透了。
“你等着。”我边说边去屋里取来米尺。
我回来时,他仍在那儿伸着手(保持和我握手的姿势)。
我丈量土地似的量起他的手来:长24厘米,宽10厘米,厚2.5厘米,这是我今生见到的天下第一号大手。
量完,我用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上“哗哗”搓了几个来回。我的手火燎燎地痛,看看,红了。他的手仍呈木色。
林业局工会一位负责同志向我介绍说:“这双手已经栽树26万多棵。仅在1981年至1985年间就造林33垧,改造迹地林和次生林44.5垧。这双手生产木材1300立方米,枝丫3500层积立方米。这双手栽的树,使小兴安岭上的西北岔河水,由浑变清。这双手让这位32岁的年轻林业工人,成为伊春林区最年轻的育林功臣,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这是一双创建绿色金库的手。”
看着这双手,我看到了一山山翠绿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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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段最后一句“一个手指似三节老干蘑”,“蘑”读成了“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