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八岁那年的春节,我执(zhí)意要父亲给我做一个灯笼。因为在乡下的老家,孩子们有提着灯笼走街串巷(xiànɡ)熬年夜的习俗。在我们看来,那就是一种过年的乐趣和享(xiǎnɡ)受。
父亲说:“行。”
我说:“我不要纸糊的。”父亲很纳闷:“不要纸糊的,要啥样的?”我说:“要亮的。”其实,我是想要有玻璃罩的那种。腊(là)月二十五那天,我去东山坡上的大军家,大军拿出他的灯笼给我看。他的灯笼真漂亮,木质(zhì)的底座上,是四块玻璃拼制成的菱(línɡ)形灯罩,上边似乎还隐约勾(ɡōu)画了些细碎(suì)的小花。我知道,父亲是农民,没钱买灯笼。但我还是想,父亲会给我做一个,只要能透出亮就行。
父亲说:“行。”
年三十的早上,我醒得很早,正当我迷迷糊糊地想再睡会儿时,突然被一阵“沙沙沙沙”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我努力睁开眼睛,只见父亲在离炕(kànɡ)沿很远的地方,一只手托着块东西,另一只手在里边打磨着。我发现父亲正在打磨一块冰,姿势很像洗碗。父亲每打磨一阵后,就停下来在衣襟(jīn)上擦擦手,再把双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暖和一会儿。
我说:“爹,你干啥呢?”
父亲说:“醒了?天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我又说:“爹,你干啥呢?”
父亲把脸扭(niǔ)过来,有点尴尬(ɡān ɡà)地说:“我也想给你做个玻璃灯笼,可哪有玻璃呢?后来我就寻思着给你做个冰灯吧。这不,冰冻(dònɡ)了一晚上,我正给你做着呢!”
父亲笑了笑,说完,又拿起了那块冰,洗碗似的打磨起来。
父亲又一次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取暖。我说:“爹,你冷不冷?来这儿暖和暖和吧!”随即,我撩(liāo)起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父亲急忙走过来,帮我掖(yē)好被子,连连说:“我不冷,我不冷,小心别冻着你……”
听了父亲的话,看着他那冻得发红的双手,豆大的泪珠从我的眼里滚了出来。父亲刚才给我掖被子的时候,我分明感到,他的手真凉啊!
那一年春节,我提着父亲做的灯笼,和小伙伴们玩儿得很痛快。伙伴们都夸(kuā)我的冰灯好。没过几天,冰灯就化了。但是,我的心里却一直珍藏着那盏冰灯,那是一盏最美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