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不大的庭院里,靠西厢一角栽植着一棵有12年树龄的石榴树,正值盛果期。按妻子的说法,它是“笨”石榴,即开花晚,成熟晚,比一般的石榴至少要晚半个月至20天。不过,成熟后的石榴个头虽不算大,但是外形圆圆的,一头连着树枝,一头宛如调皮小孩子撅着个小嘴,呲着个牙,像锯齿般好看。使劲儿掰开以后,像蜂窝般隐藏的个个籽粒饱满,你挤着我,我扛着你,如血红血红的珍珠,似圆润圆润的宝石,吃起来甜糍糍,清爽爽,口感极好,是我和妻子的最爱,也是我难以忘怀的一段美好记忆。
提起这棵石榴树,还有一段不平凡的小插曲:13年前,我刚从县里调到市直单位不长时间,正好赶上市委号召下派驻村工作队,因为我熟悉农村工作,理所当然地被单位推荐为工作队长,带队驻泌阳县象河乡何庄村,主要任务是扶贫帮困,学习宣传党的十六大精神和各项农村政策,发展农村经济,改善贫困落后的面貌,时间一年。我们是那年暮春时分进驻的,经过一年的走村串户,不仅和一批村组干部群众相处的关系融洽,真心实意地交上了朋友,而且还为该村办了几件实事好事大事。次年春临走时他们出于很感激,设午筵招待,在吃饭时,我随口说了句你们这丘陵浅山区栽种的石榴好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位村干部 ,立马安排人从他家宅院里给我挖来两棵带土的石榴小幼苗,非让我带回家栽上,也算是何庄群众给我们工作队留下的念想。我推迟不过,也怕他们认为我嫌弃赠送的礼物轻,就当场收下谢别,带回家后别的工作队员都没地方栽,正好我刚盖房的宅院里需要栽树种绿,就很随意地把它们栽到了院子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树苗小,也没指望它们真的能挂果。
两年后,成活的两棵石榴树被朋友起走一棵,还剩一棵我把它挪栽到现在的位置,这时枝条已有大拇指粗细,我才在它的四周垒砖保护,年年施肥浇水,石榴树也渐渐地长高长粗长大。移栽的第三年,它居然在明媚的晚春时节开出了两粒红红的花朵,呈喇叭状,仿佛是初出茅庐的婴儿,羞答答地悬挂在柔韧的枝条上,给整个庭院增添了火红的色彩,也激起了我对它天天多看一眼的情愫。即使不是挂果的季节,自从有了这棵石榴树,我在上班前,下班后,或者是饭后茶余,我会自觉不自觉地瞅它一眼,或者是心情高兴时用手机给它拍照留影,珍藏起来始终不删,看见它就像看见了家,感到了家的温馨;或者是在生活工作不顺心时来到它的跟前,仿佛是想和它说说心理话儿,透透气儿,在我的心里,它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中天天陪伴我的一位默默无闻的好朋友,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我家的石榴树已增添了12圈年轮,当年那根细如小指弱不禁风的“丑小鸭”,今天主干已茁壮成长为碗口粗的大树。每当春风吹拂红喇叭花盛开之后,我都要亲手给它喷洒坐果剂一遍,根部施肥一次,修枝整茬一次。盛夏过后,阳光透过细碎的绿叶,留下斑驳的树影,晚春开出的花儿坐果了,经过一夏的疯长果实膨胀了,压弯了细长而富有韧性的枝条。我担心它果实越长越大,会压断树枝,最近几年,都会提前用长长的木棍在顶端钉个三角木架,把伸展的三根次干牢牢地顶起来,用坚强的外力支撑,不至于再像以前果实还没真正成熟,树枝就压断了,影响了石榴树的健康生长。待到摘石榴时,再把它抽掉妥善保管,来年还用。
最高兴的时候莫过于石榴每年采摘时。摘的早了,石榴籽粒不熟,很不好吃;摘的晚了,石榴会长过,外皮裂成小孩嘴状,一遇风雨会坏掉。10月下旬,是我家的石榴采摘最佳的时候。每逢此时,我就会兴高采烈地在树下立着双面云梯,立正站稳,两腿蹬着两边的云梯,怕刺扎手迷眼和毒虫叮咬,事先戴上帽子、手套和眼镜,外穿工作服,一手连拉带扶树枝,一手举着带钩的细铁棍,小心翼翼地往上尽力摘石榴。妻子站在树下面和我密切配合,既用双手捧着脸盆盛我摘下的石榴,又不停地帮我看哪个石榴长在哪个枝条上,凡她能在树下拉树枝钩着的,就不用我再采摘。等到最高处树梢上的石榴真没办法摘掉时,无奈之举是用长长的竹竿把它绑上铁钩使劲拽下来,掉到地上石榴肯定会摔烂,也只好如此了。头几年树小石榴结得少,只有几十个,这几年每次都能采摘100多个。看到采摘的一盆盆圆溜溜鲜生生的石榴,吃在嘴里,我心里感到真比喝蜜还甜!这时,妻子也会喜滋滋地给左邻右舍送去一些品尝,剩下的才留给孩子们和自己慢慢地口福享用。
在我最早的记忆里,给我印象深刻的不是我村邻家的那棵硕果累累的石榴树,也不是年年中秋节前后所见的城乡水果市场上出售的各色品种硕大的石榴,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参观确山县竹沟红色根据地刘少奇当年亲手栽种的石榴树,几经风风雨雨,尽管它是被后人保护又从此树剪枝条重插而活的,但从讲解员那富有激情的解说中我才知石榴树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就像当年人称“小延安”的竹沟,革命的种子可以撒播神州大地,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从此地,不但走出了刘少奇、李先念两位人民共和国主席,而且像彭雪枫等一大批新四军将士几经浴血奋战,为人民共和国的解放和建设事业立下了卓越功勋,成为我对革命前辈怀着崇敬的心情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自从我家有了这棵石榴树后,就像竹沟群众对待刘少奇主席栽种的石榴树一样,寄托着我对何庄老乡们缕缕情丝。每当看到它,我就从心底里感谢何庄群众给我送的好品种好树苗;每当吃到它,更感谢妻子平时比我倍加精心地呵护着:生树虫了就喷药,天气旱了就浇水,长出斜枝就修剪,有了赘芽就掰掉,苗黄树瘦了就施肥。
在我的心目中,这不是一棵普通的石榴树,它承载的是我和妻子的辛勤劳动和硕果累累的期盼,它见证的是我驻村时和当地人民结下的纯洁友谊,它记录的是我在庭院里喜怒忧乐的年轮岁月,它还将映照着我退休前后如夕阳西下晚年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