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广斌、杨益言
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守望在牢门边的人们清楚地看见,一辆卡车和一辆吉普车急速地向渣滓洞开来。特务说要把江姐和另一批同志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这时,江姐正伏在桌上草拟一份学习讨论提纲。听见叫她的名字,江姐不慌不忙地把未写完的讨论提纲塞在另一个同志的床铺下面,随即起身,拿起梳子对着墙上那面破镜,像平常一样梳着她的黑发。
同牢房的人听说江姐要转移,心里很难过,都跑过来围着江姐,忙着帮她收拾行李。但一看到她那样平静的表情,大家都不安起来。
江姐梳好了头,从枕头下面取出了她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被捕时穿的阴丹士林布旗袍,脱下了打着“x”号的囚服。
蓝色的旗袍外面套着一件玫瑰色的短毛线衣。江姐习惯地用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再理着旗袍上的折痕,然后弯下身子擦去皮鞋上的泥污。她又在镜子面前看了一下,在室内试着走了几步,像要去赴什么隆重的典礼似的。
特务在门外不停地催促,江姐准备告别女室的同志。
“江姐,你的换洗衣服……”一个女同志把江姐的衣服、毛巾、牙刷收拾在一个小布包里。
江姐轻轻地接过布包来,看了一眼,又递还给那位女同志。
“留给大家吧。看见这些东西,就等于看见我一样。”
布包落在地上。同牢房的人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
这时,从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群的男同志,戴着手铐,从牢房里从容地走出来,一路上和每一间牢房里伸出来的手紧握着告别。江姐抬起头来,像对自己,也像对着大家说:
“要勇敢一些!每一个革命者,当他面临着最后考验的时候,都应该脸不变色,心不跳!”
江姐讲完以后,大步向牢门走去。她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头把室内看了一眼。熟悉的八张双层铺,一张小条桌,墙上的破镜……
“同志们,永别了!”
“江姐!江——姐——”人们像猛地醒过来似的,红肿着眼睛,从签子门缝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江姐和其他男同志一起,挺立在囚车上面,像迎接庄严的战斗,像迎接即将到来的光明。看,他们的脸上充满着胜利的欢笑,洋溢着圣洁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