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进入黄河峡谷地带。峡谷很深,黄河水面距离最高的山顶大约有300米左右。我们在黄河南岸的公路边上跑,下看黄河,感到亲切。
小马带我们看的第一个点,是盖达峡的“野狐跳”。那是黄河河道最窄的地方,远处看好像只有几米,人们形容野狐跳也可以跳过去。那里究竟有多深,是没法测量的,因为水势太急了。向右前方高处看,有一峰形状很像一只高大无比的骆驼卧在那里,所以人称“骆驼峰”。
继续东行,看孟达乡大庄村的几株古树,这个村庄果树颇多,大部分是高高的核桃树,也有苹果等等。我们走进一条窄小的街道,没有多远,就看到一株古树。它矗立在一座清真寺外。清真寺已有500年的历史,古树的年龄约300年。这是一株大垂柳,胸径1.92米,高21米。威武雄壮不必说,至今仍是十分秀丽,毫无老气,上千上万个绿色的枝条下垂着,在微风中摇摆;柳树的寿命一般不长,它容易枯消,容易被虫蛀。如此高龄而又如此生长旺盛的垂柳,我真是没有看到过。我感到三生有幸。
我们被引进清真寺,在清真寺一角看到一株大李树。它那一树繁茂的绿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想到它已经有400岁高龄。它的花期已过,树冠上分布着许多如同灯笼般的果实。更为奇特的是一株露仁核桃。它在另一条街上的一家院内。在这家主人盖新房的时候,由于核桃树的枝条影响施工,人们把几条大枝的头砍断了,其后果是至少今年没有开花,也没有结果。这实在令人惋惜,露仁核桃的特点是如同鸡蛋包了一层薄薄的外壳,毫不费力地可以剥掉。我在新疆阿克苏看到过一种纸皮核桃,同露仁核桃的情形相差不多,很珍贵的。但愿这株露仁核桃被保护好,再次结果实,并且得到推广。
又向前走不远,黄河岸上矗立着一块高大的黑色岩石,那是著名的大禹石。过了大禹石,黄河两岸光山秃岭之上,出现了植被。那些不怕干旱的小草,在光光的山上点缀了斑斑的绿色。越往东,植被越好。
猛然间,我们眼前的黄河南岸,有一条白色的水由高处流下注入黄河,让人亦惊亦喜;小马说,那水是由天池流下来的。迎着这条白色河流,我们的车子向南进了一条山谷。啊,我们进入了一条绿色的山谷。在看过几十公里的光山秃岭之后,这条绿色山谷给我们的振奋,就像是在茫茫沙漠中找到了绿洲一样。
车子开到了无路的山间停下来,我们一下车就进入了保护区的范围,进入了一个莽莽苍苍的绿色世界。
这里是青海省的东北部,是巍巍的青藏高原和著名的黄土高原的接壤过渡地带。青海西南部的巴颜喀喇山向着东北方向走来,这里已是它的支脉西倾山的东北边缘.这里的山间森林密布,据科研工作者考察,它竟然分布着517种左右的植物,其中有41种是青海外的地方所没有的,它的面积只有17290公顷,占全省面积的三万分之一,但分布着的植物却约占全省的四分之一。
我们现在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森林,这儿满沟、满坡几乎全部是华山松。我在西南几省和宁夏六盘山,都看到过华山松林。那年登上华山顶峰的时候看到过一些高大美丽的华山松大树。眼前的华山松林并不十分高大,却很美华山松林内,呈现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景象,大树、中树、小树都有,几代同堂,绵延不绝,用科学术语说,就叫天然更新良好。不用人工相助,它们自己就可以一代一代地长久在这里生活下去,这就是有强大生命力的表现。
继续向高处走,我们进入了奇松世界。在孟迭保护区内,青杆的分布面积大,树龄最老,古树最多。科研人员调查的结果是,这里的奇松多数在200年以上。几乎每一株青杆古树都让我感到奇特。青杆是松科大树,最高可以到50米,但这里的青杆最高只有20米左右。它的奇特不在于高度,而在于一种十分罕见的再生能力。这里的青杆看来不止一次被砍伐。但砍伐之后它们又能再生,至少再生出一个头、两个头、最多的竟达十几个头。我们看到一株被6次砍头,但它竟然长出16个头来。这种情况,不亲眼看见是不容易相信的。我特别注意观察几株最老的青杆,它们的胸径都在2米左右,被砍伐之后都向上再生出五六枝主干,直径也都有2米左右、树木的再生能力我多次看到并且十分敬佩,但是像眼前这些大青杆的再生情形,我却从没有看到过。这是一种十分严重的较量。砍伐者一斧下去,青杆被砍倒了;但它还有根,还有树桩;它还存在着巨大的再生力量。它绝对不肯屈服。你砍掉一根,它长出几根,十几根。保护区建立之后,砍伐者收起了他们的刀斧,青杆又长起来了。那几株胸径2米以上的大青杆,在我看来都可以叫做青杆王。要是它们不被砍掉,通直的几十米直入空中,那可实在是雄伟得很呢;不过在我眼中,从2米高处并立起几根米把粗的大干,其凛凛威风也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我忽然觉得,这一片充满着极大生机的青杆林,就好像是一个神话世界。中国神话故事小说《封神演义》中,不就描写过在几千年前就有这样的神仙,你把他的头砍下来,他可以再生出一个头到几个头来。这种人间的神话谁都不会认为是现实,而这里的青杆则把不能实现的人间神话在自然界中相当充分地表现出来了。这里的每株青杆都可以被看作是那种砍头可以再生的神仙。走遍青杆林,几乎没有看到一株被砍伐后的青杆不能再生而悄然死去的现象。它们被砍多次,却仍然是这块森林的主体,而且我看到,在树下,一批中青杆、小青杆已经十分旺盛地生长起来。这种“后继有树”的景象,更让人感到振奋。
出了多少身大汗,看到多少种大自然中的令人惊喜的现象之后,太阳已经落山,天开始落雨。正是这个时刻,我们到达了盖达天池边的北岸。我呼吸着天池的新鲜空气,美美地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