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阳光暖洋洋的,春风整日嘹亮地吹着,一连半个月的朗日高照,麦苗噌(cēng)噌地长了起来,站在地头一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满眼翻滚滚,绿油油的。沟壑(hè)间的野草也冒了青,不知名的小花零星开着;经了冬的草皮,很多地方还干黄干黄,河泥却解了冻,被晒得松软,上面结了一层深褐色的土粒。
天好,放了学的孩子们就去麦地里找桃杏之类的小树苗。其实那些树苗不是特意种的,农家积肥,桃核杏核夹带在里面,去年施肥时一起给撒在地里,第二年开春,那些树苗就成为孩子们寻求的乐趣了。
往往是在下午,田里到处空荡荡的,只有闲散的孩子才可能到田里来。顺着田垄(1ǒng),一步留下一个脚窝印,旁边的麦苗已小腿深了。
那些小苗就藏在绿色中,一大块地,找了许久,也许才能发现一棵。对于发现它的孩子来说,总可以算是一次莫大的兴奋。也许经过了几次春雨滋润,桃树苗才发了几个尖尖的细叶,淡青色,像极了初绽的柳芽;杏苗叶子则圆圆的,对生。这时候某一个孩子的一声惊呼,常常可以唤得其他孩子纷纷围过来,一起用羡慕的眼光看,各自同时也期待着自己的发现。而发现者在小伙伴的围观中有了骄傲的神气,他扒开土,见得破壳的核,护住了根,用土包好,然后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孩子的心目中,捧住了小树苗,也就捧住了一个小小的希望,小苗不久将长成桃树杏树,枝叶繁茂,树上开满鲜艳的花,结了满树的果子。
没找到东西的孩子也高高兴兴地跟着一起回去,那是他们的共同发现啊。
打开了篱笆门,选一个好位置,小树苗被小伙伴移植在菜园子里。有人找来脸盆或者水桶,盛了水,洇湿了浮土,细细浇着。
村子里,柳树生烟,杨树吐花,几株桃李也渐渐粉了。
(二)
清明时节,一场春雨刚刚洒落。
上课铃还没有响,教室里,孩子们玩着手中的鸡蛋。和往日课前的气氛有些不同,因为是清明,按着我们家乡的风俗,清明这一天,门前插柳,各家还要煮上鸡蛋,专门发给孩子的。
“东子,你妈给你煮了几个鸡蛋?”
“三个。”
“你吃了几个了?”
“没吃呢。老五老五,你是不是想和我碰啊?”
“碰啊。”
两个孩子握住了鸡蛋,把尖头对了。
“快来看,他们俩对啦!”旁边的青头皮黄髫(tiáo)们围了上来,兴奋地喊。
“预备——齐。”两个鸡蛋碰在一起,一个尖破了。
“老五老五你耍赖,你先动了!”
“哈哈,东子你上当喽!”青头们忍不住大喊。
“不怕!还有两个。”东子磕着破了尖的鸡蛋,剥开了,一大口下去,“我还正想吃呢。”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鸡蛋还金贵,吃个鸡蛋对于孩子来说是挺奢(shē)侈(chǐ)的一件事情。
如今,到菜市场,一买鸡蛋就是一大兜子,早餐也几乎顿顿煮鸡蛋。可是,一切早已没有童年时的味道。